祂與他一赤腳仙仔傳奇(一) -兒時記憶

赤腳仙

在舊的農村社會裡，有一種專門挑著青草到村落販賣的小販，這種小販就叫“赤腳仙”，也就是目前我們稱的無牌醫生或密醫。赤腳的意思是光著腳沒穿鞋子，台語有句俗語叫“赤腳作大仙，草地出狀元”：這句的意思就是出身平凡的人，只要努力，也是有發達的時候，一載自公視《下課花路来》

受訪者：彭福土

出生：民國29年出生，現年八十一歲

住址：台北縣水和市

序

在我孩童的記憶中，他-我的爸爸，總是每天忙到三更半夜，有時帶著滿滿的倦意步履蹣跚的回來，我總是覺得很奇怪，為什麼我的爸爸總有忙不完的事……

還記得三歲時，我會天真的對媽媽說：「媽咪，我們找個新爸爸好不好，這個爸爸讓他賺錢給我買玩具，新爸爸陪我去玩，」十四歲的父親節，我買了一本書，書名是《父愛不缺席》，從小到大我的爸爸就像別人的爸爸一樣總是爲了別人而忙碌，爲了別人的事不遺餘力，一直到了長大，年屆二十大關的我，才慢慢能去體會他的感受，他不僅爲了這個家而努力，也為了別人的生命而付出，對我來說他是非常偉大的爸爸。

在接受了生命經臉傳承的文章撰寫工作時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，但是我卻有些擔心，雖然他是我的父親，但在這二十幾年頭的歲月裡，我對他的了解甚少，在孩童的歲月裡，他的忙碌讓我與他形成無法跨越的距離，雖然我對他很敬愛，卻也難以啓齒，無形的鴻溝在我們之間產生，因此我特別感謝扶輪社這次的徵文活動，讓我有機會可以搭起這溝通的橋樑，對於他這六十年的悲喜人生有所瞭解，讓父女間的代溝得以冰釋。

兒時記憶

我叫彭福土，出生於新竹縣新埔的純樸小鎮裡，三歲時才隨著爸媽搬到台北的龍口市場，我是家中的長子，餘下還有四個妹妹，兩個弟弟，大家都我福春仔（台語）在一九四六年的五月十五日，當時生活貧乏的社會裡，要看到肉，吃到肉是件很難得的事，因爲生活貧困，因此只有特殊前日才見的到肉的蹤跡，只有拜拜時飯菜桌上才會擺著豬肉，六歲時我因爲貪嘴，跑到了大堂偷吃了一口拜拜的豬肉，我的父親看見後非常慎怒生氣的將我拎了起來，丟到外面的路上，當時的道路還沒有現在的柏油路，那時我一被丟到石頭路上，便暈了，而他我的父親卻對我不聞不問，置之不理回頭關上門就離去了，我暈死在石頭路上，所幸，鄰居那對叫吳景的夫婦，因爲聽聞隔壁吵雜謾罵聲，出來看情況，才見到我被父親丟到門口石頭路上，他們義勇相助，將我送至附近的和平醫院急救，才得以保住我這條小命。我在醫院觀察住院，住了三天後才返家，父親見到我，怒氣不減，拿了我是的三條內褲和四件內衣叫我死出法，將我趕出家門。

六歳，很多人都還在父母親的呵護下長大，但在爸爸的生命中，卻是第一次的獨立，他的父親，我的阿公拿了三條內褲，四件內衣叫他去死，爸爸也硬起了脾氣，「既然你叫我去死，我爲什麼還要回去，」爸爸拎起衣褲，在大門前堅定的回望了這個家一眼，轉身，踏出未ト的人生。

在生活條件不富裕的時候，一個六歲的小孩，怎麼生活？或許是現在很難想像的事。但人類，是一種韌性堅強的動物，在舊社會鋒利的砥礪下，才能展現的鑊鑊的奇蹟，像傳奇人物王永慶先生，他書唸的不多，但在他九十多年的人生中，靠著自己的才能，毅力，努力不怠，才有今天這高峰輝煌，締造不朽的傳奇。

那天晚上，爸爸就夜宿在當時的第五水門邊，淡水河旁的防空洞裡，睡在黑暗陰冷潮濕的洞穴中，更堅定了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，活出自己的人生的想法，雖然明天，未來對他來說都還是個未知的挑戰，就連下一餐也都還不知道在哪兒？但想那麼多有什麼用，都出來了，還不如好好睡一覺，順其自然吧！

天一亮，餓了就在河岸旁抓小蝦填肚，下午傍晚了就去撿拾果菜市場的殘餘腐壞掉的水果，菜葉來充飢，要是渴了，餓了沒食物吃的時候，就喝淡水河的河水止餓。倔強的他，就像油麻茶籽一般，落到哪就長到哪…就算要流浪也不願向暴力低頭。

這也是我第一次在爸爸的眼裡看見濃濃的哀傷，就像水，滴入水塘中央，揚起朵朵抑鬱的傘花，在我的心裏泛起陣陣的漣漪，是那種沉重攪和著心痛不捨的感覺。而我也在這悲傷的眸裡見到，那深藏內心，濃濃化不開的情愫，是愛-

那種被親情深層傷害、遺棄的「愛」，雖然時間的良藥使它已結痂痊癒，但仍看的出那道無法抹滅掉的痕跡，和那眼框裡的濕潤，爸爸雖僱強的將眼光眺向遠方 ，但我清楚 ，曾經淌血的傷口，血漬縱然乾透，但想起時，它仍泛起陣陣的抽痛吧！

後來他遇見一位抬荒的阿嬤，老阿嬤撿著破爛的廢棄物紙張、垃圾去賣，他跟在後面幫忙，然後繼而效法，開始了他的拾荒新生活，他的第一份頭路，用自己的雙手掙錢，來養活自己，又有一次，他拾荒至當時頗具名聲的「新生皮鞋店」，店內的年輕服務員憐憫他這麼小便在外流浪，熱心的合資給了他一些錢，讓他去當時的「圓環」以買幾件保暖的新衣。

這樣的經歷，是我聞所未聞，在現在豐衣足食的社會下，我很難相信在當時代有這般殘忍的事實，我也開始能明瞭為什麼我的父親與阿婆（在客家語稱奶奶為「阿婆」）是如此不親近，且剛開始還如仇人一般，在父親的心中對當時被趕出家門，聞聲而至的母親竟然不阻撓而憤怒吧！而阿婆對於父親的弟妹們又疼愛有加，這更加深他心裡那份遺憾感，那是被深愛的人遺棄的感覺。

在防空洞住了一陣子，爸爸又搬了家，搬到北門旁邊的溜滑梯的樓梯下，我好奇的問爸爸，為什麼會換到這？他笑了笑說：「因爲比較熱鬧啊！」我笑了，就像孩子一樣，只是很簡單的理由，讓我想起這才是天真的赤子心。

當年紀愈大，想法思考也愈加複雜，這麼簡單的理由，讓我突然忧然大悟，人年紀愈大就愈忘記最初的赤子本心：我不由得會心一笑，在寫這篇傳承的文章時，我愈想把爸爸的生平寫好，把每個小細節都不放過，反而讓我變得寫的像機械文一樣，一改再改，總覺得不夠完美，寫的不好，在聽到這句話時，突然就像通了電一樣，其實只要放輕鬆，把事實描述出來就好。

祂與他一赤腳仙仔傳奇(二) -巧遇良人